当三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，太阳已经西斜，老头子正坐在他那把破藤椅上晒太阳，眯着的双眼摇着蒲扇，一脸惬意的样子。项琳没有参与他们“大人”的谈话，而是到村口菜园子里摘菜去了，那可是她精心栽种，爷爷“用心”灌溉施肥的成果，宝贝着呢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林萧跟言城打了个招呼。
言城适时地睁开了双眼，双眼有神地注视着站在近前的林萧，敏锐地觉察到他身上那一丝变化，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。
言城放下蒲扇站了起来，走到林萧身边，抓起他的手腕就开始把脉，一会儿后又放了下来。
“这次对你来说，或许并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。”言城淡淡地说道，然而却让林萧和项烨有些听不懂了，难道半废了还是好事不成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项烨疑惑道。
“现在不好说，以后你们就会知道的。”言城说得含糊，因为他也没有完全肯定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，接着对林萧道：“你跟我去一趟药园。”
林萧与项烨对视一眼，都不知道老头子葫芦里卖着什么药，搞得神神秘秘的，又什么都不肯说。
疑惑归疑惑，但林萧还是跟在言城的身后，一齐向后山药园走去。
药园是言城二十多年来心血的结晶，里面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，每一样都异常珍贵，大多数市面上基本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，比如琉璃苣、九叶花、青芫、离朱等等，每一样拿出去都会引起医药界的震动，因为这些药材在世间几乎绝迹，他们的认知只是通过古书上的零散记载，也不知道言城是从上面地方弄来的。
林萧对药园很熟悉，以前没少跟老头子过来这里研究一些花草的药性，他也知道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花花草草的珍贵程度，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不小心踩断了一株血阳参，结果差点没被老头子打烂屁股，现在想想还觉得有点凉飕飕的。
龙涎草他最熟悉不过，因为他们几个从小就是在这种药草配制的药液里泡大的，每次练武被老头子揍得死去活来之后，用它碾碎的汁液泡澡，第二天又变得生龙活虎，它不光有显著的活血通络、去淤止痛的功效，更有不可思议的洗髓效果，不然他们三个的体质不可能这么好。他一边走，一边用手从一些枝叶上轻轻抚过，他几乎已经对这里每一种药材的栽种的位置都铭记于心。
两人一路穿过药园，来到更深处的一道朝北的山间岩壁前，上面一个石洞中长出一株奇异的植物，半人高，枝叶为淡淡的红褐色，以前林萧也曾经来到过这里，也见过这株植物，当时觉得很普通，因为跟一些常见的灌木没什么两样，没想到如今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，更神奇的是上面居然结出了一枚翠绿色的果实，鸡蛋大小，玲珑剔透，还有阵阵异香传来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林萧诧异地问道。
“灵仙果。”言城淡淡地回答道：“灵仙果三十年结一次果，如今刚好三十年。”言城看着岩壁上这颗植物上结着的唯一一枚果实解释道。
“灵仙果？怎么以前没听说过？听这名字好像很神的样子，是不是吃了就可以羽化飞仙，或者功力大涨的那种？”林萧凑上去好奇地打量着这枚诱人的果实。
言城听了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说道：“你小子是不是小说看多了？”
没这种效果这么叫那么神气的名字，都带仙了，林萧摸着脑袋郁闷地想到。
言城仿佛没看见他幽怨的表情，自顾自地说道：“没那么神奇，古人都是夸大其词，将之神化了而已，这果不能飞仙也不能功力大涨，但能够解决你的伤势，你知道你这次伤得有多重吗？”
林萧对自己对身体的伤势再了解不过，虽然很重，但现在并没有感觉过于恶劣，而且已经恢复了不少，所以他摇了摇头。
“白教你医术了。”言城有些无语，接着道：“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体质？”
见他又摇头，言城也懒得跟他计较，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等待聆听教训的林萧差点栽倒在地。
言城抬头望天，作渊渟岳峙状，表情前所未有地高深莫测，接着缓缓地说道：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
林萧差点没有当场暴起，想着这不是在玩儿人嘛，话说你都不知道，我怎么可能知道，我所学的哪一样不是你教的，什么时候玩起的了冷幽默了，他不无恶意地怀疑老头子有这个恶趣味。
“我只从书里见过记载，遇冷而燥，遇热而寒，肤薄无血，先天羸弱，终不过十岁，跟你小时候很像，但又有不同，因为书里记载这种体制的人不适合修习内功，所以我也不清楚你这体质到底是什么样的。”言城耐心地解释给林萧，也是头一次跟他说起这些。
林萧听了之后有些郁闷，既然不适合内功，那你还让我练，还一练就是十几年，有你这样当长辈的么？不过这种“大逆不道”的话他可不敢说出来。
“所以当年我也没有很好的办法，只能尽所能地压制你的病症，但这不是办法，于是才将《道家内经》给你，这是一门很奇特的内功，阴阳并存，反正都是要死，还不如试试，或许真有奇迹发生。”言城很坦白地说出自己当然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做法，脸部红心不跳。
林萧没有接话，也没有什么埋怨老头子这样的做法，因为他没有死，而且活到了现在，说明奇迹的确发生了，老头子的尝试成功了。
“正如你所想，这么尝试的确是成功了，但是每隔一段时间，你体内的真气就会变得狂躁反噬，随着你功力渐长会越来越频繁，程度也越来越不受控制，上一次就是例子。”言城顿了顿，将视线转向身后茂密的树林声如坚铁：“不出一年，你必死。”
林萧抬起双眼，眼里一片惊讶之色，他知道为什么要支开项烨他们带自己到后山来了，然后答案却是这么让人苦涩，他无意识地笑了笑，有坦然也有不甘。
言城见到他要死不活的表情，一巴掌又打在他脑袋上然后骂了一句蠢货，又一次把近乎绝望的林萧搞得莫名其妙，但却把他打醒了，心想我都是要死的人能不能给点面子，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啊。
“骂你蠢货还是轻的，我言城教出来的弟子怎么这么没出息，白吃了我二十年的米。”言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，骂完之后才消了些气，继续说道：“这灵仙果不是什么仙果，而是毒药。”
“毒药？”林萧疑惑。
言城点了点头，解释道：“没错，它能救你，也会腐蚀你所有的经脉，从此不能再练任何武功，但再活几十年没问题。”
林萧沉默了，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。
他的所有表情变化都看在言城眼里，言城摇了摇头又有一丝欣慰，继续说道：“第二个选择，我亲自震碎你的所有经脉，废掉你的所有修为。”
“那跟吃这个灵仙果有什么区别？”林萧讶异地问道，有些不明白这两种选择有什么区别。
“有，区别就是灵仙果药力霸道，能压制你体内的反噬，保你不死，但从此不能再修炼，第二种是转修另一种内功，但还是可能会死，也可能不死，因为那法门我看不透。”
“什么心法？”林萧不免好奇地问道。
“没名。”言城说道，但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
“没有名字？”林萧嘴里不由疑惑道，什么内功心法会没有名字？故弄玄虚还是哗众取宠？
“你自己拿去看吧。”言城虽然已经可以肯定，林萧必定会选择第二种，因为他是看着他长大的，他什么性格都了解得一清二楚，于是不知道从上面地方拿出一本线装书，有点残破不堪，也不知道老头子之前丢在哪个角落。
林萧接过去翻看了几页，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词句，看都看不懂。
“只有三卷，后面应该还有，但我只有这些。”言城坦言，因为他也曾研习过其中的内容，自然很清楚。
林萧点了点头，然后将这本古书小心地合上，很小白地问道：“这门内功很厉害么？比之前学的还厉害？”
“等你学会了自然就明白。”言城白了他一眼，继续说道：“明天开始，你跟我去天门崖，我教你。”
“恩。”林萧点了点头，老头子能够再一次教授他武学，这已经是破天之大荒了，要知道，以前小时候老头子可是只是在旁边指点一下，大部分是靠他们自己的悟性。
林萧感动莫名，向后退了一步，双膝向下一塌，就跪在了言城面前，重重地磕了三个头，因为此恩无以为报。
言城坦然地接受了林萧的跪拜之礼，然后才扶起了地上的林萧。
“嘿嘿，什么时候也学会整这套了。”言城很不合时宜地说出这么一句话，破坏了之前还有些庄重的气氛，让林萧有些哭笑不得，老头子还是那个老头子，有些不正经，有些为老不尊，但却是很在乎他们的老头子，这就足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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